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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部分村庄只见规划不见“师”

刘桥斌 李瑶 陈强 孙云柯 王可心
2018年10月30日08:15 |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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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部分村庄只见规划不见“师”

   合理规划后的门头沟区炭厂村在村内开发建设了神泉峡景区,实现了村域转型发展。

  ▲规划建成后的门头沟炭厂村主路路面宽阔、平整,焕然一新。

  本报记者 刘桥斌 李瑶 陈强 孙云柯 王可心

  美丽乡村,规划先行。编制规划是今年本市美丽乡村建设的重头戏。按部署要求,年底前,需完成全市1107个美丽乡村的规划编制。市规土委近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目前已完成650余个,接近目标的60%。

  为做好美丽乡村规划设计,本市先后发布了《实施振兴乡村战略扎实推进美丽乡村建设专项行动计划(2018-2020年)的实施意见》和《关于征集规划师、建筑师、设计师下乡参与美丽乡村建设的倡议书》。《意见》和《倡议书》明确要求,“承担规划编制任务的规划师要驻村并深入实地调查”“充分征求村民意见”“要因地制宜、一村一策”。市规土委组织的1200余名规划师应征下乡,成为本市美丽乡村规划设计的重要依托。

  本报记者近日随机走访了20余个村庄,发现一些规划师正深入村庄加足马力做规划,但也有近半数村庄的村民表示只见规划不见“师”。

  人不下村留下笑话

  编制设计规划是美丽乡村建设的第一步,乡村规划师驻村、深入调研、充分征求村民意见建议,是本次规划师下乡设计规划的基本要求。《意见》下发后,各区积极动员部署,对乡村规划师驻村、调研、方案做了具体要求。比如,昌平明确要求“规划设计单位至少驻村一个月,充分征求村两委及村民意见”,“对规划设计方案进行充分论证,评分不足80分的,坚决打回去重新编制”。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尽如人意。

  10月17日中午,记者来到平谷金海湖镇洙水村,在洙水小学旧址附近询问了十余位来往的村民,大多数表示没听说过该村列入了全市美丽乡村规划建设范围,更没见过乡村规划师,也没被征求过意见。“村里是在做美丽乡村规划设计,规划师来过几回,有没有对村民做过调研,是否驻过村,这些不太清楚。”洙水村党总支书记王学永说,“我们村的方案上交过一次,据说没通过,现在正在做第二版。”

  在平谷镇赵各庄村,村民们的回答也大致一样。该村规划方案已于8月份完成,而在该村哆来咪幼儿园附近,记者问起美丽乡村建设的事,有几个村民表示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规划师进村,也没被征求过意见。但村民们对美丽乡村这事倒是很感兴趣,“哪里来的规划师?”“怎么规划的?”“会不会有拆迁?”村民们纷纷向记者打探。

  大兴采育镇北山东村更是传言四起,在村里主干道经营一家小卖部的李女士说:“乡村规划师这事,微信圈里传得火热,有说要给我们盖别墅的,有说要统一做美化的,具体哪种说法是真的,我们也很迷糊,没见过什么规划师。”而就在最近,北山东村的规划方案已经完成通过。

  在昌平兴寿镇辛庄村,听记者说起美丽乡村的事,有几个村民说看过报道,但并不知道辛庄村也已纳入建设范围,更没见过规划师入村。“村里正忙着拆违规大棚房,这是要建美丽乡村?怎么个建法?”一位姓唐的大姐还反问记者。延庆一位村民还爆料,“听说有的设计师没来过村里,规划方案都是根据网上资料做的,有的甚至把村里种植的特色农产品都说错了,闹了不少笑话。”

  从记者随机调查的20余个村庄来看,约有半数村庄的村民表示从来没见过乡村规划师,这与《意见》中要求的“充分征求村民意见”相去甚远。

  靠双脚才能走出好方案

  规划师能否驻入村庄、深入考察研究,能否双脚丈量村里的每一片土地,是决定规划成败的关键。

  背靠圣泉山、毗邻怀沙河的怀柔区桥梓镇口头村,目前没有像样的产业,全村指着圣泉山景区的散客,开农家乐或出租房屋,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留不住游客,就一顿饭百十来块钱的买卖。”村里希望借着这次美丽乡村建设,提升文化旅游产业,带领村民致富。

  设计师团队从项目确定起,前后十多次驻村踏勘、测量、调研,了解地域优势和现有旅游资源。最终提出引入社会资本开发圣泉山,建设禅修风格的高端精品酒店;同时,腾出村中三处600余年的明代老宅“曹家大院”,修缮后作为文化馆向游客开放。一棵600多年的老槐树也规划成了景点,还利用依山傍水的优势,引怀沙河水入村,打造水穿街巷景观,在村周围打造一片四季花海,引进品牌休闲连锁店,吸引游客、留住游客。

  “规划方案听起来就着调,村民们都赞成,沉睡的旅游资源被激活了,景区档次大幅提升,不愁留不住游客。”村支书翁顺利说,“还是他们专业,规划师不驻村,不深入调研,没有经验,做不出这样的方案。”

  延庆区张山营镇后黑庙村,地处北京冬奥会延庆赛区所在地,距离赛场直线距离只有5公里,由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设计师负责规划。

  “规划师先后十多次驻村,最长的一次在村里住了一周,测量、踏勘、调研,向村委会、相关企业和村民反复征求意见,我们都看在眼里。”在后黑庙村第一书记谷天硕眼中,这次来给村里做规划的设计师认真细致,而且方案也很接地气。主题就是怎么借冬奥会的东风,提升村里的民俗游。村里有5家老宅子改造而成的精品民宿,还有葡萄产业园供人采摘,镇域内有龙庆峡、玉渡山、松山、古崖居等景点,这回规划主要是提档升级。

  说起向村民征求意见,村民霍艳琴印象特别深刻,“当时,十多位村民代表听了设计方案,说得挺细的,记得说要建街心公园、污水处理站,我们都觉着挺好。”而在此前,村里大会小会也都说过乡村规划的事儿,村民们都很关注,最终也提交了让村民们满意的规划方案。

  北京工业大学城镇设计所负责门头沟区妙峰山镇炭厂村的规划,为了把规划做好,规划团队先后12次到访炭厂村,驻村近1个月,挨家挨户访谈调研。为了让村民个个都能看懂,规划师们将产业规划、道路交通规划、村庄风貌引导等村民关心的内容制作成简单易懂的规划简本,规划初步成果也以海报、宣传册等形式在公共空间进行展览,有的还画成了老百姓易懂的漫画。村民们想说、愿说,看到自己提的问题在规划中被落实,对这份村庄规划接受度也高。

  乡村规划不是一锤买卖

  “工作量大,时间紧,规划难以尽善尽美……”此次采访中,很多负责相关工作的基层干部和规划师都表达了类似的看法。

  市规土委组织的乡村设计师报名截止日期是5月3日,很多规划团队5月中下旬就已下乡工作,7月份就拿出初步方案。截至目前,规划编制已经完成650多个,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个别没有完成规划编制的区,甚至提出了美丽乡村建设“百日攻坚战”的突击行动。

  平谷区赵各庄村的规划方案虽已完成,但8月份新上任的村支书李庆峰,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现在的规划方案在村容村貌、乡村环境提升上会有很大的改观,但没有考虑如何带动村民致富,如何做出赵各庄村的特色,与一村一策的要求有距离。”记者近日突然到访时,李庆峰正在办公室的一张大白纸上画自己心中的村庄规划草图,“我们村就在洳河边,离城区近,平时来洳河边散步、采摘、吃农家饭的城里人不少,但没有停留休闲的场所,如果村里能引进洳河的水,建成南方的徽派风格商业休闲街,临街农户开店,背街农户打工,前店带动后村,做出特色,应该能让游客驻足。”李庆峰画的草图中,不难看出他对目前规划方案的遗憾。

  “半年做一个乡村的规划,按说不是没有可能,而现状是乡村规划要与全市总规、分区规划结合起来,有的分区规划还没完全定稿,乡村规划同步进行,且很多团队同时负责好几个村的设计规划,要确保每个规划都出新出彩,难度不小。”一位规划师坦言。

  “我觉得这是个长久工作,不是运动式、一蹴而就的项目,需要热爱乡村的有专业能力的设计师长久、稳定地对一个村或者几个村做陪伴式的设计。”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名誉院长崔愷院士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

  崔愷院士说,从历史上看,大凡美丽的乡村以前都有乡绅和当地的能人,他们精心打造自己的房子,使之代代相传,成为有历史价值的乡村遗产。

  而如今很多乡村的衰落,也是因为缺乏人才和经济条件,年轻人都出门了,村子里面留守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很难有能力改变现状,乡村很难复兴。“有些部门在乡村建设和发展方面着急,希望两三年内就能扭转这种局面。我认为其实急不得,应该更有序的用机制创新,使所有的乡村而不只是样板村、试点村得到真正的改善。”

  “乡村规划设计师应该有历史责任感,这不是简单的商业行为,应该带着公益之心,带着情怀来做乡村规划,要深入乡村,了解乡村,要有长远考虑,今天的规划,就是明天北京乡村的整体面貌,要对得起未来。”崔愷院士表示,规划师不深入村庄,不深入村民,很难做出符合乡村特色的好方案。

  “乡村在长期的发展中逐步形成了有机的格局和社会关系,如果简单机械地进行规划,不仅会失去这种有机性,也会破坏熟人社会的依存关系,特色和丰富性无法保证,这方面有很多教训。”崔愷院士主张,应该根据农民的真实需要来进行陪伴式规划。比如村里老人多,就需要有个养老院;有的村子大家都各忙各的,还有外来人员,关系疏离了,就需要建个社区活动站来促进交流;有的村可能有一些老建筑、老树,应该把这些老物件留下来,老百姓的乡愁就会有寄托之所。“乡村的文化如果能回归,农民对自己的家园有长久的信心了,就会主动改善自己的生活,整理好自己的村子,这样美丽乡村建设才能得以持久。”

  “目前的规划只是一个开端,美丽乡村建设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希望有更多懂建筑、懂设计、懂规划、懂园林的人深入乡村,持续从事这项事业,打造出真正的美丽乡村,打造出城里人愿意停留甚至愿意返乡的美丽乡村,到那时,才谈得上美丽乡村建设基本建成了。”崔愷院士说。

(责编:孔海丽、孙红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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