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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兹克奖获奖者王澍:现在很多建筑为快而快,需要检讨

孙珺
2016年10月13日07:52 |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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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现在很多建筑为快而快,需要检讨”

  王澍和他的妻子陆文宇在工作室。

  王澍的代表作——中国美院象山校区

  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建筑,楼中空地,俯瞰如深谷。

  《造房子》王澍 著 湖南美术出版社

  2012年2月27日,王澍获得了世界建筑最高奖——普利兹克建筑奖,成为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个中国公民。知乎上出现了“王澍的建筑设计好在哪里?”的热烈讨论。有个学生认真地观摩了王澍的一些代表作品,图文并茂一点一滴地写下观感,有赞叹,有不解,有吐槽。在描述王澍设计的垂直住宅给他的震撼时,他说:“完全被吓到了。”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套房居然可以这么来做,而且,人进去了也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就是王澍。在建筑批量生产的今天,虽千万人,吾往矣。

  文、图/广州日报记者 孙珺

  王澍的“大”与“小”

  不管喜不喜欢、认不认同王澍的理念和设计,几乎所有人都承认:王澍是独特的,要在中国当代建筑界找一个标杆,那就是王澍。

  王澍强调“尺度”,用《浮生六记》里的八个字来说就是——小中见大,大中见小。他说的是造园的最基本原理。其实,在他的个性里,也能看出这八个字来。大,是指眼界和心胸。在新疆度过童年的他自小就亲近大地,喜欢在辽阔的土地上参与耕种,喜欢干在别人眼里很乏味的活儿,比如挑水,在挑水的过程里琢磨着诀窍。喜欢看书,在母亲被临时调去做图书馆管理员时,有幸进入书库看所有被查封的书。与大地相亲,与书本相知,体味生命的同时也滋养内心。

  小,则是细腻的情感。王澍的姥爷是手艺人,八级木匠,后来瘫痪了,王澍帮姥姥照顾姥爷。“这件事像种子一样,会埋藏在小孩儿的心里,待到合适的某一天它会发芽。就像我现在为什么要求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必须全部学木工,它已经在我主持的学院里发芽了。”他说,最好的尺度,就是“以小见大”。人是小的,从人感受到的东西开始,去测度所有东西。从身体开始朝外延伸。所以,他的建筑有很明显的触感,他喜欢用旧砖,触摸到的不是千篇一律和空间无边,而是真真实实的时间和空间,人与之成为一体。他说:“历史已经没有了,那么我们至少应该留一点人的痕迹在。”

  王澍的“刚”与“圆”

  说起往昔,年轻时王澍才华横溢,刚直狂放。同学后来评价他说:“每次当你从走廊走过来,我们都感觉不是一个人走过来,而是一把刀走过来,那把刀是带着寒风的,大家会不自觉地避开。”王澍回母校东南大学演讲时真诚地感谢那个时代老师们的宽容和鼓励。刚进大学时,他作为新生代表接受校长谈话,校长钱锺韩是钱锺书先生的堂弟,在欧美游学七八年却没有在任何一所学校读完过,也没有取得任何学位,他的时间主要花在了各个学校的图书馆里。他跟王澍他们的谈话主要是在教他们如何向教师挑战——“你们不要迷信你们的老师。” 他认为敢于挑战老师的学生才是好的学生。在这样的氛围里,在东南大学上到大二时的王澍已公开向老师们宣布:“没有人可以教我了。”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年代。适逢新艺术新思潮,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用各种方式学习,才思如泉涌。

  现在的他,内心那股狂放的劲儿还在,只是不那么骨相峥嵘而是变得圆润了。这得益于妻子深远而又无形的影响。“事实上她对我最大的影响,更是关乎心性的修养——比如一整天不干什么,人的心灵还很充满。”顺乎心性,就自然生发出想要做的。“要传达那种文化里最好的状态和精神,想用一种很急的心态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他将他的成长历程、人文情怀和思索探究都心平气和地放在了《造房子》这本文化随笔里,很诚恳地剖析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从建筑的角度,从中探寻传统文化、东方哲学的美学价值。在书里还原他的代表作,比如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宁波美术馆等的诞生历程。

  喜欢山水,喜欢乡野,喜欢自然,喜欢自在的王澍在宋代山水画的意境里、在明清园林的哲思中找寻当代建筑之路。他说:“每一次,我都不只是做一组建筑,每一次,我都是在建造一个世界。”

  对话王澍

  “我希望造的房子,是能放到山水里的”

  广州日报:书名叫做《造房子》,您如何理解这个“造”字?

  王澍:“造”这个字有形而上和形而下两层意思。形而上的话,“造”就是“造化”,大自然最神秘的就是造化。通过你对自然的了解,参与到自然的造化中。它也表达了一个态度,我做建筑的时候自然是最大的主题,所以才会用这个“造”字。

  形而下来说,我从来不愿意说“建筑”,我喜欢说“房子”。你看在中国山水画里面,当面对自然的时候,中国画家一般画的都是房子,通过房子来表达人和自然的合适位置。我们今天城市里所有标志性的巨大建筑,都是不适合放在山水里面的,无法入画,因为它非常浮夸、狂妄、自大。我希望我造的,是能放在山水里的那一类,所以叫“造房子”。

  广州日报:您少时曾在新疆、北京、西安都生活过,这个经历对您日后看问题的视野、视角是否有影响?

  王澍:当然有,比如说我对花草树木的喜爱。在新疆戈壁滩里头,花草树木对我来说太难得了,我知道它们有多么的可贵。我对气候的变化很敏感,建筑的做法和气候是有直接的关系的,我做建筑,对这些东西都特别在意。

  广州日报:您说,首先您是个文人,然后,碰巧会做建筑。为何如此说?在您理解中,会做建筑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王澍:我觉得这是一个立场。我们现在很多建筑师把自己作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来对待。这种专业技术人员是没有原则、没有立场的,只要甲方给钱什么都干。这显然不是我想干的,所以我说自己不是一个专业的建筑师,甚至连工作室都是叫“业余建筑工作室”。我对这种无原则无立场的所谓的专业,是持异常严厉的批评态度。

  广州日报:现在很多建筑给人感觉很“急”,一些地方刻意仿古,反而不伦不类,让人看了难过。还有一种建筑完全突兀于环境,您对此怎么看?

  王澍:这可能是这个时代一个很特殊的现象。中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上个世纪初的时候,林语堂写中国人,其中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全世界游历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中国人是全世界做事最慢的。我们现在变成了全世界做事最快的,这个变化是巨大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时间观,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像我们造房子,上海外滩的那些老洋房,英国人造的时候是按照四百年的标准建造的,而现在很多建筑,都是按五十年标准建造的。为快而快,我觉得这是需要检讨的。恶劣的后果还没有完全显现,因为我们做得太快了。突然出了问题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

  王澍: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东南大学、同济大学兼职教授,哈佛大学研究生院丹下健三讲席教授,香港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客座教授。1997年与他的妻子陆文宇成立业余建筑工作室,致力于重新构筑中国当代建筑的研究和工作,并体现在宁波博物馆、宁波美术馆、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位于杭州转塘)、上海世博会宁波滕头馆等一系列设计作品中。2012年,获普利兹克建筑奖。 2013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全球百大最具影响力人物。

(责编:孙红丽、伍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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