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最著名烂尾楼博弈之局：省政府也无力解决【2】

　　抗争之路

　　转机出现在2013年6月。在济南市委书记王敏和副书记雷杰的要求下,济南市成立彩石山庄协调领导小组,并安排市维稳办副主任李本海与购房人对接。

　　熟知内情的人士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济南市给出了一份针对三联集团破产的处理意见,主要方向是:B1、B3未建房区域退房款,并保留大家索要违约金的权利,B2已建房区域复工并最终交房,“整体运行、分布实施、彩石优先。”

　　此方案提交省政府后,未获批准。“整体认可,但部分细节要重新确认。”

　　中央巡视组的介入,加速了这一进程。今年3月29日至5月28日,中央第四巡视组巡视山东。此后,消息灵通的业主打听到巡视组主要领导驻地,日日蹲守。

　　5月21日晚9点钟,他们等到了巡视组副组长马瑞民,10名代表最终获准参与沟通会。在场人士说,2个小时时间里,马瑞民态度诚恳,表态“一定关注到底”。3天后,购房者代表在省信访局再次约见到马瑞民,马说“如果问题解决,我会比你们知道得更早”。

　　此后,山东省政府拍板,彩石山庄事件要走司法程序。5月27日,济南市委副书记雷杰出面约见购房人,7月21日,省政府主导的摸底工作全面开始。历城区、历下区和市中区三个基层法院开始登记购房人信息及需求,为诉前调解做准备。“超过三分之二的购房户都去登记了。”张巧良说。

　　8月初,山东省政府发言人、副秘书长李娥出面,在省府前街9号——信访局,召开了一次座谈会。13个购房人代表、省法制办主任、信访局负责人、市中院立案庭长及民事庭长、律师、媒体均有到场。

　　参会人士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李娥转达了省政府几个意见:第一,过去不立案错了,要走司法程序。第二,省里要把这个案子办成可复制的典型案例,以后类似案子都依照这个程序来办。

　　直至此刻,2000多购房者仿若重生。

　　在退休之前,55岁的购房人王秀兰已成为“维权专业户”,以至于单位派专人每天确定她的行踪。“有好几个晚上警察来砸门,我住的还是检察院的宿舍楼。”王感慨。

　　退休后,她曾四赴国家信访局,直到第四次才得到接访机会。结果难如人意,接访人员指着电脑给她看:你的上访要求我们已经转回给山东省相关部门。“从国家到省里,省里又转给济南市,济南市又转给历城区,历城区依然不立案,这是一个死结。”

　　“死而不僵”的主要原因在于强大的购房人群体。“有几次,几百个购房人去省府门口静坐、下跪,大家都知道,院子里面也有项目购房人,但他们有压力,不敢站出来。”王秀兰说。

　　压力多来自官方和单位,王秀兰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显无奈。济南市国企济南钢铁厂有300多户业主,是受害重灾区,据济钢购房人介绍,济钢高层曾以公职相威胁制止其上访。

　　几年中,购房者们利用个人资源推动事态发展、打听消息、互通有无,但众人所期望的走司法程序,在6年后才姗姗来迟。

　　解决之道

　　从无人问津到政府接手再到进入司法程序,彩石山庄问题终见天日。但进入司法程序后,业主的担忧更甚。因为意外出现了——三联集团破产与彩石山庄问题同时被提上日程。

　　若三联的抵押物被银行强行拍卖,资不抵债的三联可能连购房者的本金都无法赔付。多个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的购房人表示,关键在于济南市的“整体运行、分布实施、彩石优先”原则如何运行?

　　按照济南市委办公厅副主任李本海的说法,济南希望在省政府拿出办法前,尽可能多地分批解决业主的不同诉求,甚至由市政府垫付部分资金。有一部分业主耗不起,已经选择拿本金走人,但多数人都希望拿到房子,尤其是五证齐全的B2区业主。

　　从项目出现转机开始,购房人的心态在发生微妙变化,几个相关QQ群里已能嗅到火药味,争论的焦点在于要房还是要钱、以何种方式向政府部门施压以及四个项目的买房人补偿标准是否要一刀切。

　　“我认为不会一刀切。”山东省政府法律顾问张巧良说,目前省政府的做法是两边摸底。历城区、历下区和市中区的三个基层法院正在重新登记购房人资料及诉求;而另一边,山东省审计厅已经入驻三联总部,清查三联账目及资产状况。

　　8月20日上午,三联集团总部大会议室,《财经国家周刊》记者看到几十个审计人员正在忙碌。知悉内情的济南市审计系统人士说,“这次来真的,要审计两个月。”

　　审计结束之前,三联的资产及负债情况无法对外公布,但工商银行人士给《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提供了三联在工行的传统贷款业务数字。“截止到2008年,有接近3.99亿不良贷款。”一家股份制银行的内部人士证实了这一数字。“如果加上信托融资和影子银行,这个数字会大很多。”

　　而张巧良表示,工商银行是三联集团最大的债权银行,“本息合计24亿,再加上其他几家银行,几十亿肯定有了。”

　　8月20日,三联集团董事长张继升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专访时说,现在三联的资产状况只有等待审计结果。

　　三联集团在2009年年初就向政府提交过破产方案,后几经修改,在2010年4月正式提交济南市中院。“我们当时希望破产重组,当时如果顺利完成,老百姓的问题,消费者的问题就解决了。”张继升说,“但这么多年,时过境迁,我们的成本加大,资产缩水,再走破产重组的路子可能很困难。”

　　尽管山东省政府已经介入,但不愿透露姓名的三联人士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即使省政府也无权调拨财政资金来解决三联问题,目前只能说服银行。“按照法律,要先解决银行抵押物,关键是银行为了讲政治、保民生,能否做出让步。”

　　多名受访人士说,济南市与相关债权银行并未达成一致,最终将问题提交至省政府。

　　接近山东省政府的人士透露,省高院就破产清偿顺序向最高人民法院求助,而最高人民法院给出的最终答复是:先满足购房人和失地农民需求,其次是在建工程,最后是抵押权。

　　这一信息未能得到进一步证实。但来自四面八方、或喜或忧的消息每天都在牵动2000多购房者的神经。“政府摸大家需求,同时也测算三联的偿付能力,把一个拖了八年的民生问题用司法手段解决掉,考验政府的智慧。”一个维权多年的齐鲁医院人士说。

　　张继升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表示,三联会配合政府工作,看存量资产是否能使三联继续存活。仅在彩石山庄项目,三联尚余数百亩未开发土地,但难题在于济南土地市场的清冷。“放在三年前,土地价格可能比现在贵一倍,但现在的市场,土地拍卖的价格到底多少,我们不知道。”